日本华人论坛 麦秸垛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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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被里蛰伏了一冬的麦苗,在春来雪融后,便如运动员听到发令枪响一般,撒了欢一路疯涨,直到结出沉甸甸金灿灿的麦穗儿。农人顶着炎夏酷热,经造场,收割,碾压,扬场等工序之后,地里成熟的麦穗儿才变成小麦粒,装进口袋,成为农人一年的主粮。
而原本圆柱形的麦杆儿呢,经了碾压后,则变成“麦秸”,扁扁的,黄黄的,被碾得明晃晃的发亮。将自家的所有麦秸集中到一块儿,垛起来,为了垛得结实还需要一个人站在上面小心翼翼地踩,仿佛盖房子一样层层叠加,最终做成一个实心的结结实实的,形状或圆或方的“建筑”,俗称“麦秸垛”,成为牲口们一冬的主粮。
收麦打场的活儿一般都在庄稼地里进行,离家较远。出于安全与方便的考量,麦秸垛子一般都建在自家院子附近。而把麦秸从打麦场运回,自然少不了一番辛苦。于是就有些懒汉干脆把麦秸垛子建在地头,以逃避那辛苦。
然而苦中有乐。我十岁那年,正在屋后空地上建麦秸垛,胡同口那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,原来一只野兔慌不择路进了村,正拼命向这边逃窜。我顺手抄起一根白腊杆冲到胡同口拦截,野兔见状欲掉头往回跑,被我拿白腊杆奋力一扫而打翻在地,兴奋狂吠的“二黄”扑上去一口咬住。当晚餐桌上的野兔,肉香浓郁,口感强烈,至今难忘,连来帮忙的表哥都直夸自己好口福。
建在地头的麦秸垛子最能惹祸。遇到好事者,只需路过时手狂丢下一个未烬的烟头,便能演绎出十分壮观的熊熊大火来。遇到放露天电影,十里八村老少爷们都去看,爱搞恶作剧的青年,一旦成群结队,就更难按奈点火的冲动。所以野地里火光冲天,更易将观影活动送上高潮。
入冬后地里不再产青草,垛子里的麦秸就要被一点点掏出来作牲口的主粮。路边地头被掏出凹槽的麦秸垛子既能避风,亦能避人。堂哥读初三那年,就经常和“堂嫂”骑着自行车去那不被人注意的麦秸垛约会,晒着冬日暖阳,享受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。而今却已离了婚。堂哥两个的孩子却又结了婚。堂哥却能每日坚持不懈地在朋友圈发那看起来毫无新意的鸡汤文。
麦秸垛子里生飞蛾,是害虫,有一年政府宣布抓有奖励,我和两个小朋友都抓了很多,去镇政府换奖赏,二人俩都得了“大钱”。到最后轮到我时,钱却已发完,只得了许多盒火柴。那是童年很少有的“挣钱”记忆,我本已忘却,亲友提起,才又鲜活起来。
干燥的麦秸,不仅是黄牛的最爱,拌上麦麸或者玉米粉等“大料”,驴子和骡马也一样吃得欢。在那畅想四化的年代,机械不普及,因此生活劳作都离不开牲口的帮助。同样食五谷,不同仅在于人食小麦,牲口食麦秸与杂粮,它们的最大优点是从不发怨言,夜里也在不停地反刍,仿佛吃和劳动就是它们生活的全部。当然,初生牛犊也会撒欢玩耍,发起彪来亦斗狠顶牛,公牛个个生猛,母马大多温顺。
干燥的麦秸,还是厨房必备的引火之物,拿火柴一点,嘶的一下沾火就着,冷灶膛便生出活气来。灶膛肚子里的火苗不仅把锅中美味烧出香,也将厨房烘得暖暖的,数九寒天,一家人围在灶膛就餐,吃得热乎,别有一番滋味。
麦秸垛子因其大而成为小孩子捉迷藏的好“战场”。既能藏身,又能作为隐蔽偷偷观察“敌情”。即便被对方觉察,也还可以绕着圈逃跑。它也是“投石”战争游戏的绝佳“盾牌”,坚固而厚重,从敌方阵营飞来的武器,被麦秸垛接住后,草船借箭,反成了我方的弹药,于是打杀之声此起彼伏。游戏中要是有人真的杀红了眼,掏一把麦秸,恶狠狠抛向对方,却因轻飘绵软而能无伤无害。
少校离家老大回,如今却再难见麦秸垛的影子。以往要折腾一个月的夏收活动,也因了收割机的登场小半天里被搞定。大型家畜变得无用,加上肉食动物饲养场的挤兑,所以渐渐消失了。灶台也要么烧天然气,要么用电磁炉,终于跟上城市居民的脚步。于是麦秸成了没人要的废品,放在地里会影响播种,雇机器就地打碎又会增加成本,有人便想到点火烧了它,当年的“恶作剧”现在变成了刚需。炎热的夏夜,火光把村外的庄稼地连成长龙,噼噼啪啪作响,大地烧得红彤彤的,像发高烧孩子的脸颊,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焦糊的气味。
媒体和环保人士多年奔走呼号无果。上峰一声令下,污染厂停工,砖瓦窑场歇业。为完成环保指标,地方政府发力,上级干部进村蹲点留守,遇敢顶风作案点燃地里麦杆者,严惩不贷,后来便再难见那夏夜里的火龙。
从此,小村再无炊烟袅袅,的确越来越干净了。人们也有了新的乐趣,手机,或者麻将,或者在手机里玩麻将。我开始感叹人力之强大,仿佛万事都在人的一念之间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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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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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得很有意思。赞。
城市里的孩子就是对于自然界接触得太少了。
小时候看到农田都只有郊游的时候,
远远有头牛在吃草都要欢呼一番。
我到现在都没实地看到过长在地里的麦子。
(无论在中国还是日本都是水稻种植地区)
对了,日本也有冬天烧稻秸的习惯。
不过还得跟政府申请说我几月几号烧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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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4个字,只会读两个字,是不是要回小学重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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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认识的字,读半边即可,认真犯不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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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谢!
城市里的阔绰而且见多识广,农村孩子更接近自然野生的状态,也算各有千秋吧。
南方的水牛更温顺,小孩可以骑。黄牛性格多暴烈,所以只能吃牛肉,呵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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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看!
多写些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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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熟悉的场景,让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学骑自行车的时候经常骑到麦秸垛上去,然后车把歪了,大人就用腿夹着前轮给扭过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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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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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掏腿式学起?貌似那样平衡感更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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